第10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病重,嫔妃们的惩罚,御史台参奏各家的事情,郑七七脱颖而出
穆太后病了,拒绝所有人的探望。这还是太后为后宫之主后的第一次,诸多皇族公主、诰命和官眷们都疑惑不已,不知道太后是真的病了,还是别的缘由。
穆瑶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也恨不得就此一病不起。她是唯一一个目睹皇帝差点掐死了太后的人,别说肝胆俱丧了,恨不得当场戳瞎自己都是实话。
她从来不知道穆太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皇帝对穆太后的恨意已经超越了母子之间的感情,成了仇人。这样说出去会觉得很好笑,天底下谁不知道皇上是穆太后一手拉扯大的,相依为命的母子感情哪里能被寻常人给破坏。如果真是这么轻巧的话,世上也就不会有孤寡婆婆当着儿子的面逼死媳妇,儿子还沉默不语的事儿发生了。
穆家,也是因为有了这份倚仗才敢在朝中任意妄为。
是啊,任意妄为!
穆瑶第一次知道,自家居然早就是板上的鱼肉,早就被皇帝虎视眈眈。他隐而不发不是因为顾及着穆太后,而是时机不到。
穆太后缩在深宫之中不见外人,可能还不知道穆家如今的惨状,穆瑶身边之人却是一直与宫外有联系。
最近朝廷上,可谓是风声鹊起,丑事频出。穆家,首当其冲!
事情要从御史参奏一个六品官员说起。六品官儿在遍地高官的皇城里来说连给皇宫看门的侍卫都不如,之所以被御史拿到朝堂上来提,还是在大朝上慎重其事的禀奏出来,这事,说小也小不了了。
起因很简单,皇城里的世家大族多,家里的族人弟子也多,有能力的一般都求个外放,去外地一个方便熬资历,二个也比皇城里容易做出政绩,升官更加容易。当然了,没能力的在皇城里,如果走了狗屎运被皇帝给信重,那升官的速度也是拍马都跟不上的。不过,大多家族都会选择将弟子外放,他们还有更加深一层的考虑。家里的弟子多了,一个个外放,就等于将自家的触手深入到大楚的各州各地,容易迅速的积累财富和名声,更为重要的是能够将自家的权柄深入到地方上,掌握一地的大权,不就等于是个土皇帝了么!
所以,为何皇城里的官员们大多‘清贫’呢,也就是如此。你官职虽然高,可是你手下的人少,人少,能够涉及的事儿就少,能够授受贿赂的事儿就更加少,而且风险还很高,一个不小心被人抓了把柄,没个靠山就等着被人抬出去做替罪羊吧!故而,皇城里的官员之间那就跟蜘蛛网似的,每一个官员背后都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保证自己长盛不衰同时又能够荣华不落。
地方官就不同了,带上家族背景的地方官那更是不同。一个家族如果有连续三个官员在一个州郡里面任职,基本那个州郡话语权就大半都掌控在了该家族手中。如果该家族有弟子在其地方陆续任职了不下三四十年,嚯,那可以当做家族在皇城之外的另外一个分支,还是颇为粗壮的一根分支。
那个六品官儿的本家,没错,就是穆家了。
穆太后之所以能够嫁给先帝,也有家族的功劳。那时候她家在皇城里也算是积年世家了,不说一等吧,三等还是算得上了。在地方上任职的家中弟子也不少,因为大家都默认只有嫡子嫡孙会在本家继承家业,其他的弟子们都会自动的申请外放。穆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穆家头顶上压了个王家,家族里做人做事还是比较克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那种,凡事都要先保住小命最为要紧。
等到太皇太后倒台,穆家才算是真正的挺直了腰杆。别说在皇城里的本家了,就是外放的那些个族中弟子,在地方上的地位和话语权都明显的提高,这么持续了十多年下来,一头猪都可以掌控一方地县了。
那六品官员是穆家分支的小辈,管理着一个不算太清贫的县,县下面有个村,他女儿嫁给了该村一户姓贾的商户。
贾家开杂货铺的,女儿庶出,嫁过去日子很不错,很快就怀了孕,想着要公公给小两口扩充院子,另外再盖一栋小楼。贾家与隔壁之间早些年就竖起了高墙,要扩充庭院就得先拆了墙。隔壁好端端的院子,中间的围墙被拆了后,院子也就顺势被贾家霸占了三分之一。
村里的人家,哪怕你住房只有十丈长呢,围墙也得围起三十丈的距离。现在硬生生的被人夺去了三分之一,谁愿意?
两家就打了起来,贾家自认自家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有了个穆家的女儿,那就是穆家的姻亲,间接的算是皇帝的亲戚。皇亲国戚要征用你一个穷酸人家的地,你居然还瞎咋呼,那还了得。贾家老爷一声令下,家丁就失手打死了邻居家的老头子。老头子有儿子啊,儿子又去闹腾,直接把贾家爷子的脑袋开了瓢。两家都见了血,顿时红了眼,谁也不肯退缩了。都是村里的老户主,谁没有几家亲戚,一声招呼下,变成了群殴,死伤过半,惊动了县令。
这县令是穆家的,哪怕出嫁的是庶女,那也必须维护自家的尊严啊!何况贾家进贡颇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一声令下就把邻居里外差不多几十口的男丁全部抓了,直接丢去做了苦力。这事本来也就到此为止,哪知道遇到个愣头青的郡长,年度给该县令评定的时候就给了最差,州长跟穆家又有了关联,一看这还了得,把最差改成了优,反而把郡长给改成了中下,递交到了户部。户部里面有个负责审核的,那是郡长的老爹啊,怎么看儿子的评级这么差啊,去信一问,好了,想着要怎么给儿子申冤呢,就联系了做御史的同窗好友。
这事周期太久了,到了皇帝案头的时候皇帝没有批复,知道这事的以为皇帝是要看在穆太后的面子上把此事给压了下去,结果,在这个关头被爆了出来。
皇帝也没多说,只是在大朝上冷笑了一声:“原来,各地官员的年终评定不是由他的政绩决定,而是由他背后的姻亲定夺。朕,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话顿时炸了锅,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说朝廷官员们官官相护吗?还是说穆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大家心里还在琢磨着呢,在穆太后因病不再见人的时候,皇帝的批复就下来了:涉事官员均降级三等。
这还不够,隔天,御史的参奏就格外多了起来,有心人一听,哟,全部都是穆家被外放的官员,被参奏的理由五花八门,贪污受贿仗势欺人样样占全,一时之间,外戚穆家的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在这些参奏里面,胡家也不知怎么被波及,德妃胡歆儿的弟弟因为在妓院跟人斗殴,把对方的一条腿给打瘸了。原因?哦,不就是为了抢花魁么!
胡老爷直接被皇帝骂教子不严,令他在家反省。胡家也闭门谢客了,听说圣旨下达的当日,胡家嫡子的腿也差点被打断了。
德妃胡氏,因为替自家弟弟申辩,被皇帝痛批: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的胡氏直接就被剥夺了四妃之位,降为了美人。
这时候,一些心思活泛的老臣们就敏锐的发现了后宫的变化:穆太后病重,贤妃穆瑶伺疾,德妃被贬。
有人就笑言:“朝廷这么大的动静,根由说不定在后宫呐。”
话音落了才没两日,贤王痼疾恶化,想要重选世子的折子就递送到了朝堂上。堂堂一代霸王,居然得了痼疾,怎么不让人唏嘘?说起来,贤王这病也不是没征兆,是他的嫡子秦凌回了封地后才有的。
秦凌这个人啊,也算是身世坎坷了。好好的世子没做几年就成了弃子,被父母兄弟抛弃,在皇城里成了质子苦熬了多年,回去后家人团聚没多久,他爹就开始病了。
病就病吧,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哪怕你是当年权倾朝野的贤王那也不例外啊!吃喝拉撒虽然有专人伺候,可常年这么病下来,人的性情也就孤拐了,没少折腾妻儿。他的二子,也就是世子因此没少被贤王嫌弃。倒是弃子秦凌日日在床榻边嘘寒问暖,还亲自给他尝药喂药沐浴擦发,是个石头经过这么多年也就焐热了。
这折子一到皇城,皇帝就笑了。众人以为皇帝当即就会批复,结果,折子又被搁置了。
什么原因啊?是对秦凌不放心吗?还是对贤王不放心啊?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中,后宫中又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淑妃,恩,就是王霖,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一夜之间被打杀了大半。
王霖的真正身份,位置低的官员可能不知道,内阁却是一清二楚。
王霖是贤王的人!
这个时候处置王霖身边人,这是另外一个讯号啊!
只是,所有人没有想到讯号弹不是个小小的烟花,而是漫天的火树银花。
皇帝一个月后,正式宣布削藩!
这等大事,根本没有透出一点风声,削藩是那么容易削的吗?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朝堂震荡啊!前朝,乃至前前朝也有皇帝考虑过削藩,成了吗?成了的话,还有大楚王朝的存在吗!自然是没成。
每一次削藩,伴随的都是腥风血雨,战火纷飞。有的藩王就此举旗反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做着推翻皇帝自己当家做主的人太多太多了。
不说内阁被众多大臣们围攻了,就连久不世事的太傅太师太保和承安公的门槛都被众位大臣们给踏烂了。
又是一年八月,从七月底魏家的气氛就格外的沉重了起来。
魏溪每日里沉迷在办学院的忙碌中,等到胡氏提出要去庙里办法事的时候,她还有点迷糊。
法事,办谁的法事啊?
胡氏叹口气,哀哀的道:“不知不觉就一年了。”
魏溪猛地警觉,原来是她的忌日。
“一年了啊!”魏夫人心情也比较阴郁,拉着魏溪的手道,“一起去吧,顺便给你求个平安符,点一盏长寿灯。”
魏溪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
办法事少则三日,多则七七四十九天。魏家到底是官宦世家,魏将军和大哥也不在,府里万事都不能缺胡氏,故而,斟酌之后决定办三日的法事。
因为是替魏溪超度,不止胡氏要去,连同张氏和高氏也必须去。
一家子女眷浩浩荡荡去了庙里,等到了后发现孟氏也在,两家见了面,孟氏才低声道:“他们兄弟半个月前就去了兵营,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魏夫人劝道:“他们难受呢!你别见怪才是。”
“哪能啊!”孟氏露出个比哭还难堪的笑脸。
这家庙宇在城外,在官眷之中小有名气,院子也都干净。魏夫人到了后也不让魏溪另外住,就安排在了偏房。等到第二日法事,一家人早早的洗漱妥当,穿了素服,用了斋饭,跟在主持身后唱经。
第三日,魏溪因为体力原因,魏夫人不虞让她太过于劳累,就着她好好的歇息,自己带着胡氏先去了前殿。
正是入秋,风中的凉意还不够隆重,漫山遍野的枫树还大半都绿着。
魏溪漫步而走,不时的低头瞧一瞧脚下的蚂蚁,不时又捡起一两片还没黄透的银杏叶,不知不觉中,头顶的金黄越来越多,被暖日笼罩后,整个庭院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仿佛佛光普照。
魏溪心境开阔,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畅,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欢快的意味,眼中的一切静谧得美好,让她不忍打破。
边走边看,她怎么也没想到,随手推开一道半掩的殿门,门后银杏树下,会有一对男女充耳不闻的静静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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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不疑有他,端着羊奶喝了两口,似乎觉得味道还好,一边喝一边含糊地问:“我母妃去了哪里?母后什么时候能够让我见她?”
凤梨一边给他脱鞋脱袜,一边接过喝完了的空碗,给他擦了嘴,道:“没多久,你就能见到德妃娘娘了。”
“真的?什么时候?”
凤梨眼神若有似无得飘到德妃窥视的圆孔,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透着残酷和讽刺。她说:“等到了十八层地狱的时候。”
“隽儿——!”德妃惊恐地大叫,疯狂的扒拉着墙壁,似乎想要将那小小的圆孔给拉扯大,涕泪俱下:“隽儿,不关我隽儿的事,你们要毒就毒死我好了,与我皇儿无关啊,隽儿……”那嘶吼,像是困在笼中地母狮发出的绝望悲鸣,闻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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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上蒙着地绢纱再一次掀开来,整个大殿被突然绽放的光彩照耀得无一丝阴暗,越发衬托得内部金碧辉煌。
夏令姝就在灿烂地光芒中听取了宫女们的汇报。
“德妃又哭又叫,说是她想要毒死太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求娘娘饶恕大皇子的性命,她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大皇子存活的机会。”
夏令姝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不多时,方嬷嬷凑过来亲自替她按摩,张嬷嬷奉上一杯人参茶给她喝了。
“原昭仪那边如何?”
皇后的另一名亲信宫女竹桃道:“毫无所动。”
夏令姝挑眉:“她没看到你给二皇子喂羊奶?”
“看到了。可她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奴婢已经传了太医给昭仪看视。”
夏令姝挥挥手,竹桃站起身来出去了。顾双弦坐在不远处,冷冷地道:“拟旨,德妃不淑不贤,妄图残害太子……”
“等下。”
顾双弦瞪着她:“你想要求情?别告诉朕,你现在想要反悔了?”
夏令姝落子无悔,就算她这一次大发善心不要德妃的命,她也不能取消与皇上之间的约定。夏令姝自然知道那个男子在想什么,她只是挂着讥讽地笑意:“德妃完全是以为大皇子性命不保,这才出此下策,由此看来还真的不是她。”
顾双弦冷哼地站起身来,踏步到皇后面前:“那会是谁?”
夏令姝不答,只是端着茶水紧一口松一口的喝着。两人再一次在沉默中对持,一人站着,一人坐着,谁也看不出谁的心中更加煎熬,谁的痛苦更加深刻。
定唐王顾双弦淡定地数着那金沙漏斗,看着时辰在那两人的指缝中轻易地穿过。
差不多四年,这两人到底有多少次如今夜这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持。他们又是否是借着这一次的凝望,想要确定些什么,记住些什么,然后,等到明日的明日,明年的明年,每每沉默的时候就拿出来缅怀下。
偏门再一次打开,竹桃三步成一步地跑上前,喘息着道:“回禀娘娘,是原昭仪。”
夏令姝端着茶碗的杯盖在杯沿上发出‘叮’地脆响,像是护国寺那一口大钟的撞击声。顾双弦就在这丧钟般地声响中抬头,怒问:“原原本本地给朕说来。”
竹桃下意识地惊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忆着方才的一切:“原昭仪昏迷之后,奴婢一边让人去请太医,自己来给皇上和娘娘汇报。等奴婢回去之时,太医跟奴婢说昭仪根本没有昏迷,她只是假装睡着了,太医让奴婢将二皇子给抱来放在昭仪娘娘的身边。之后我们一起出去,从外面偷偷瞧着。没多久,原昭仪似乎醒来了,她先看了看二皇子的中毒状况,确定了房中没有任何人之时,才从自己的簪子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给二皇子吃了。之后,”她吞了吞唾沫,“她又拿出另外一个手镯掰开,里面有一些粉末,准备灌入二皇子的口中……奴婢上去抢下了簪子和手镯,特意再将手镯中粉末拌入羊奶给小猫喝了,等了一会儿,那猫儿就气息微弱状弱重病。”
夏令姝问:“二皇子如何了?”
竹桃道:“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只是喝了掺了迷药的羊奶,现在都昏睡着。原昭仪给二皇子的解药并无其他毒素,太医说一切无碍。”
顾双弦猛地拍桌子:“好个毒妇!”不由分说的跑了出去。
夏令姝对审判宫妃没有兴趣,她也猜得出顾双弦会如何对待原昭仪。转头对着张嬷嬷道:“去太医院把太子给抱来。”张嬷嬷身子一震,只是单独的一句话就知道夏令姝的意思,强制掩下悲伤,出去了。
夏令姝又对着凤梨道:“去给本宫换一杯新茶。”半闭着眼眸,揉了揉太阳穴,让人研墨,开始写信。
信件有三封,第一封是给夏家当家夏祥天,言明此次太子中毒事件的始末,自知自己犯了大忌,与其等着御史弹劾,不如自缢速死,避免因为她而影响夏家在朝中的地位。请夏祥天以大局为重,未因为她而为难皇上,另请保护好她三房的家人。
顾元钒在一旁看着,等到纸张干透,无动于衷地折好信件收入怀中。
第二封信件是给弟弟夏令乾,让他保护好娘亲以及姐姐。言人终须一死,无需替她悲伤,她会代替家人提前去照顾爹爹。希望他能够秉承爹爹的遗志,以民为天,为民造福。
端上茶水的凤梨已经泣不成声,一圈圈的泪水溅在信封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等顾元钒靠近,她就已经将信套入信封,梗着脖子道:“王爷,此处是皇宫,不是你定唐王府,请您自重。”
顾元钒看看凤梨,再望向周围沉默中怒视的众人,抿了抿唇,看着夏令姝写第三封信。
最后一封,是给姐姐夏令涴的。这封信比较长,一直从小时的生活写起,与爹娘在平遥的无忧日子,再到书院的相助学习,然后是生平第一次的被绑架。她还记得姐姐当初对她的保护,记得那牵着她一路奔跑的小手的人,记得听到定亲之时,爹爹念出良人的姓名那一瞬她心中掩饰不住的狂喜。
信到此处,夏令姝不由得顿了顿,呆呆地望着那一段话一动不动。顾元钒瞧着,隐隐约约猜出了那良人是谁。
原来,皇后对皇上是……可惜了,皇家容不下这份情,它太容易让人疯狂,让人看不清朝局,让人失去所有的理智。
夏令姝喝一口茶,笔锋一转,开始怒骂赵王是混蛋,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欺负姐姐,若是等她到了地底再看到赵王欺负夏家人,定然让他每夜里与牛头马面下棋。想来她对赵王是积怨甚深,知道以后没了机会,索性借此恩威并施地都使了杀手锏出来。估摸着,以后赵王也没有安稳觉睡了。
神鬼之说虽然是无稽之谈,不过,相信夏令涴会好好利用这一点消遣赵王也不定。
信件都收好,方嬷嬷又捧来了一叠书本,夏令姝从里面挑出两本递给凤梨:“这上面是关于太子的教育细则,以后你们都随在太子身边好好的保护着他。每一年要学什么,看什么书都在上面有详细记载。另外的书上都记下了每一年必须的用药,不用去管那药的毒性,只要每日里按照要求的分量给他吃了,保准以后百毒不侵。这里还有我整理地兵书和诗词目录,再加上作为太子必须研读的书籍等等,都写在了上面。到了五岁,就都给太子让他自己选择了看吧。”凤梨竹桃等人哽咽着,跪接了。
子时,皇上身边的梁公公来见夏令姝,道:“皇上亲自审问了原昭仪预谋毒杀太子的细节,下令原氏一族满门抄斩。德妃保护太子不力,贬为美人。大皇子与二皇子由太后亲自教导,择日入白鹭书院就读。”这样一来,整个后宫都只能由太后做主,其他的妃子翻不出风浪了。
夏令姝点头,让人打赏。另一边摆驾凤弦宫,让人准备沐浴等物,自己亲自抱了睡沉了的太子去沐浴。
子时二刻,顾元钒在喝酒,间或遥望着长桌上那一杯只喝了一口的茶水,沉默不语。
殿外,隐约地身影一步一个脚印地踏雪而来,走到殿门,与依栏而望的顾元钒点点头,问:“她呢?”
顾元钒摇了摇酒壶,叹道:“六哥,你说皇后死了,夏家会挑动世家大族反抗皇权么?”
顾双弦干笑道:“不会。只要皇后之位空着,世家们就不会被夏家轻易煽动。那些老狐狸一个个野心大着,哪有那么容易被利用。”皇后死了,夏家就失去了后宫的控制权,后宫的权势重组,直接能够影响前朝局势,本来以夏家马首是瞻的世家大族们会自动自发的产生矛盾,皇帝再让他们慢慢分化,迟早会收回大部分的皇权。
顾元钒啐了一口:“毒瘤。”
顾双弦不答,只是抬头望着那黑如墨的夜空。没有了飘雪,也没有月光,展眼望去都是死气沉沉的黑,伸手不见五指。脚底升腾起抽丝般的冷,逐渐爬上膝盖,到腰间,最后盘踞在心口,一阵阵勒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双弦低下头去,再问:“她呢?”
顾元钒沉默。
顾双弦苦笑,再抬脚的时候觉得身子都不稳了,喃喃地问:“九弟,你当年为何不愿意呆在皇宫?是因为父皇母后都不疼惜你么?”
“不,”顾元钒道,“是因为这个皇宫太冷了。”他用脚尖挑了挑台阶边的积雪,干涩地问:“六哥,除了皇位,你还拥有什么?”
顾双弦想了想,轻声笑道:“我也不知道。”说罢,他露出一副再也不愿意多话的神情,独自一人走入静谧的宫殿中。
凤弦宫,大雁朝历代皇后的居所,也是后宫中最富丽堂皇的寝宫。在这里,有太多位皇后荣极一时,也有更多的皇后在此黯然仙逝,这里是荣华开始的地方,也是野心与爱恋湮灭的地方。
在内殿的那一张龙凤床榻上,即将再多一缕香魂远离苦尘。
他遥遥地站着,看着不知哪里来地微风吹着床帘穗子,金色的条穗一会儿摇摆着,一会儿停止了。龙凤呈祥的床帘很厚实,他却似乎可以想象出夏令姝怀抱着小太子顾钦天沉睡的模样,只要他掀开帘子,对方就会睁开那一双平静地眼眸,望他一眼,再撇过头去,怀抱着太子的手臂会不自觉的紧一紧。
然而,这一次,里面一无所有。
顾双弦猛地眨了眨眼,掀开被褥,床榻上只有一个竖着放好的玉枕孤零零的躺着。
夏令姝,不在!
太子顾钦天,也不在!
“来人!”顾双弦大喊,怒吼在空旷地殿内嗡嗡回响。三门之外,小卦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顾双弦问:“皇后呢?”
“皇后,她不是在沐浴么?”
顾双弦一脚踹开太监,直接窜入偏门,沿着黑寂的长廊狂奔,温汤的热气从另一头扑面而来,没多久就让他额头冒出了汗。
没有,汤池里面根本没有人。
顾双弦怒火中烧,沿路一个个殿门踹了过去,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去了哪里?
“找,给朕找出来。”
夏令姝走了?还是自己另外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还带着太子,她是想让他后悔一辈子还是?
顾双弦不敢想,一个人在整个凤弦宫打转,发疯地找寻着,噼里啪啦地瓷器物品都被掀倒在地上。这边闹腾得怒火朝天,那边已经有人大叫‘走水了’,顾双弦一愣,箭步地冲了出去,一眼正好看到东宫方向起火了。那里是他作为太子之时的宫殿,自从他登基以来,东宫就已经关闭,晚间连蜡烛都不会点一支,为何会起火?
“皇,皇上,有人看到皇后去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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