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作者有话要说:
魏溪等人在皇庄玩了三日才回来,魏夫人早就等在了大厅,见到魏溪完整无损才松了口气。
魏溪笑意盈盈的抱了母亲一下,魏夫人道:“皇庄好玩吗?”
二哥魏允难得的也在,听到魏夫人问,就替妹妹回答:“都乐不思蜀了,肯定是三弟还有事务要忙不能陪着继续撒欢,她才不甘不愿回来了。”
魏溪身后的魏凭招呼着众人抬着两箱皮子进来,道:“她都恨不得把皇庄当作另外一个家了,那些个孤儿很是亲近她,第一日她自己打猎,第二三日基本就是孤儿们成群结队的帮她挖陷阱狩猎了。这两箱子全都是他们帮忙猎到的兔子狐狸皮,等会母亲分了吧,后面还有一箱子是我猎的东西。对了,野味也留着不少,风干或者去冰窖冻着留到年节再吃都行。还有些寒菌,都是孩子们一起去山林里采摘的,别人都没有独给了她。据说炖汤不错,母亲可千万自己弄着吃,别被她晒干弄成药材了。”
魏溪哭笑不得:“菌子不过是温补之物,我晒干了不还是炖汤么。再说,那么多菌子我们天天吃都吃不完,余下的还不如晒干了慢慢吃。我保证,不磨成药粉成不成?”
众人说笑了一回,大嫂胡氏查看了儿子魏棱的气色,觉得很是不错,魏棱说:“我还亲手猎了三只兔子。姑姑可厉害了,去找兔子窝,一找一个准,我们还偶然间发现了一窝蛇,姑姑趁着蛇出门了,自己把蛇蛋都抱走了。”
胡氏问:“蛇蛋呢?”
魏棱拍拍肚子:“姑姑给我烤着吃了。”
胡氏笑颜逐开,感谢了魏溪一回,才道:“你们才走了一日,家里就多了一桩喜事。”走到张氏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魏溪先明白过来:“二嫂这是有喜了?”
走过去就把脉,张氏也由她施为,魏溪不过瞬间就说了结果:“快两个月了,怎么不早说。”
张氏羞道:“我少时身子不大妥当,一直在调理。初时以为又如往日一般推迟了,哪知道这个月迟迟不见动静,母亲不放心,才请了太医来。”
魏溪立即恭喜哥哥嫂嫂:“三哥抓了一只鹿,等再冷些,给嫂嫂片肉吃。鹿茸现在倒是可以割下来了,让厨房可劲的给你做。”
魏凭道:“我的东西倒是让你做了人情,你拿什么感谢我啊!”
魏溪笑道:“等你的小侄子出生,让他谢你去。”
张氏护着肚子笑得畅怀。不多时,魏海魏江两兄弟也进来了,魏夫人自然要感谢他们一番。
“我家这丫头甚少出门,魏凭又是个粗心性子,在外面多亏了你们兄弟照顾。”
魏海连忙说不敢,魏江直接道:“魏溪说回来后就给我们做香辣兔头吃,我们兄弟还要在这里叨扰一餐,夫人可别嫌弃。”
魏夫人巴不得,立即吩咐厨房去宰兔子。
众人说笑一回,没多久孟氏居然也来了,进得屋里首先就看到两个儿子,立即一手揪住一只耳朵,连连对魏夫人道:“可让我逮住他们了,一天到晚不回家,也不在兵营,我就琢磨着肯定会来这里混吃混喝,亏得我让人在门外守了好几日,你们倒是跑啊!”
魏夫人吓了一跳,连连去拉住她:“这是怎么了,好好说嘛,快把孩子放下。”
孟氏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哭诉对象,抱着魏夫人就哭道:“他们两兄弟真是我的克星!如今瞧着都是快二十五的人了,居然还没打算成亲。我好说歹说,还收集了不少闺阁女子的画像让他们挑,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把画像中的人批得一无是处,最后直接撒丫子跑了。”
魏海顿时咳嗽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直接从丫鬟处端了茶水坐到角落里去了。
魏江气哼哼的道:“你那不是给我们选媳妇,是给我们选母夜叉。”
孟氏吼回去:“哪里是母夜叉了,明明一个个端庄秀美的很,到了你们兄弟眼中就是母夜叉,在别人眼中那可是大家闺秀。”
魏江丝毫不退缩:“说母夜叉还是好的了,你也不看看我们兄弟是什么官职,她们又是什么身份,配得上吗?”
孟氏反驳:“她们都是官宦家的小姐,不是父辈就是祖辈官居三品,怎么配不上你们了?”
魏江:“是我们配不上她们!我们两兄弟才六品,六品是什么?在兵营里,六品校尉一抓一大把,她们凭什么看上我们,娘你想过没有?”
“你爹是三品!”
“爹那是闲职,跟实打实掌实权的官员能比吗?”
孟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们这是嫌弃你爹官职太低吗?”
魏江愣了愣,傻傻的道:“没有啊,他是我爹,我嫌弃他干嘛?”
孟氏捂着脸哭:“你自己说你爹不如人,所以你们也觉得自己不如人了?”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魏夫人也明显的感觉到孟氏心底隐藏着的自卑,当即劝说道:“孩子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觉得自己现在官职太低,没法给父母更多的尊容,怕到时候娶了媳妇回来后,反压你一头。”
三品官员的女儿嫁给六品官员的夫君,怎么着也是低嫁了。
魏夫人也是有女儿的人,很是体谅别人家的心理。所谓高娶媳低嫁女,媳妇家族比夫家权势高,那么媳妇就可以拉拔夫家;同理,女儿低嫁,因为娘家权势大,就不怕女儿去了别人家受人欺负。
孟氏为儿子选媳妇,不也是看中这一点嘛!结果是,两个儿子都不领情。
孟氏还反问魏夫人:“你家儿媳妇压你一头了吗?”
别说胡氏了,就连张氏和高氏都尴尬了。魏夫人笑呵呵的道:“我儿媳妇都是好性子,大家一起过日子,何必东风压西风。家和万事兴,只要他们夫妻日子过得和顺,家里才会兴旺,我还求什么呢!”
孟氏看了看左右三位媳妇,擦干了眼泪:“他们爷三个整日里都在衙门兵营,府里就我一个人,我就想着娶了儿媳妇进门来,家里热闹一些。压根没有想到那么多。”
魏夫人笑道:“可见日后你的儿媳妇们也是有福之人。”
孟氏扯出一个笑:“那也得他们兄弟愿意成亲啊!”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问题,魏江捂着脑袋觉得昏天暗地了,直接跑到魏海处:“你跟娘说!”
魏海一盏茶刚刚喝完,喉咙也润了,思路也整理好了,当即就问孟氏:“娘亲你凭着一副画像就把对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娘,我就问你一句‘天底下真的那样十全十美的女子吗?’”
孟氏一怔:“可她们真的很好啊!”
魏溪都要闷笑了。其实与魏夫人相比起来,孟氏的日子其实过得还舒坦一些,因为她的不谙世事。
她没出嫁之前靠娘家父亲兄弟,偷偷跟着魏云海私奔后靠得就是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后,因为她的出身,什么粗活重活都做不了,魏云海舍不得她做,到了魏海魏江兄弟也就沿袭了父亲的那一套,什么都不让孟氏做。
后来有了魏溪,孟氏就纯粹跟闺阁之时没差别了,除了绣花画画,就是守着魏云海。
魏家兄妹去了行宫之前,孟氏堪堪学会了做一些家常饭菜,再精细点就不懂了。
这么个女人,丈夫宠,儿子们宠,到如今,稍微有个不如意就跑来找魏夫人哭诉,还有将军府一家子安慰,是真正的好命。
可是这种好命在儿媳妇们进门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了。这一点,才是魏海兄弟真正担心的。
依照他们的想法,估计是想着低娶媳妇,也不愿意娶个高人一等的千金小姐回来压母亲一头。至于魏云海,恐怕也是这么个心思,不过他也不会直接拒绝自己的妻子,所以才由着儿子们给她去碰钉子。
魏海直接给孟氏分析了一番那群闺阁小姐们到底有多么的不适合他们家。
比如:文官之家的女儿,大多喜欢琴棋书画,咏诗做对。魏海魏江两兄弟会什么呢?舞刀弄剑!媳妇娶回来没有共同话题,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传宗接代,这个,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再比如:武官家的小姐,好歹性子阔达一点,问题是自家母亲就是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再娶个大大咧咧的媳妇,这两兄弟不是找罪受吗?
还有,魏海魏江两兄弟没有说的是,有魏溪珠玉在前,他们也实在难以看上寻常的女子。
琴棋书画这些有用吗?她娘也会画画,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她还要把绣品拿去卖了换画笔,呵呵,别说如今的两兄弟是如何着想的,就是五岁之前的孩子,那颗心都别提多酸了,恨不得把她娘的笔都给生生啃了填肚子。
他娘是例外,那么就算别的女子愿意拿绣品去换银子,作为魏家人来说,那真的是杯水车薪。看看魏溪当年,直接指使着两兄弟去猎深山老林里抓狐狸,还是抓活的,直接拿去城镇上富贵人家家里卖,那银子比你绣一年的花都要多。
舞刀弄剑的女儿家也有,魏溪还会骑马呢!可是,真正舞刀弄剑的女儿家都有一颗不愿意输给男人的心,是耐不住在家围着锅碗瓢盆,伺候父母的。魏海魏江两兄弟不说别的,跟他们的爹一样,自己的媳妇自己保护,自己吃草也得给媳妇吃肉,所以,让媳妇去赚银子,自己在家伺候父母,不干!
孟氏跟魏海魏江两兄弟扛上了,谁也不肯让步。
将军府里的人看了一出闹剧,最后干脆也留孟氏在这里用饭了。
孟氏听说张氏也怀了孕,也贺喜了一番,然后一双幽幽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两个儿子的——下半身!
魏家兄弟:“……”
孟氏问魏夫人:“你家长媳,二儿媳都有了,三媳妇呢?”
魏夫人一顿,倒是没看高氏,而是看向自己的儿子魏凭。魏凭暗中叹口气,终于来了。
“娘亲,我正有事与你说,我们去耳房。”
魏夫人不明所以,仔细端详了一下三儿子的脸色,实在看不去有一丁点喜悦的表情,心里顿时揣揣的。
魏溪看着娘亲与哥哥的身影离去,再环视了一遍厅内,发现高氏居然呆呆的望着张氏与二哥的方向。
张氏正与二哥说话:“等会我去与母亲说一下二房的事儿吧。”
魏允:“我们二房还有什么事?”
张氏望了自己夫君一眼,低声道:“我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再伺候你。一个月还好,等孩子出生最少还有八个月,还有一个月月子,这么长的日子,你身边没个人不大好。”
魏允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你是要给我纳妾?”
张氏脸色一白:“夫君有看中的人了?有的话,近日就收到屋里吧,我也正好交接一些事儿。”
魏允道:“胡说什么?我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又都是与兄弟一道,能够看上什么人?我们魏家,也没有那种一心想着怕主子床的奴才。”
张氏呼出一口气:“那……我将我身边的丫鬟抬举一个,好不好?”
魏允淡淡的道:“不用了。”
张氏还待再说,魏允打断她道:“我们家没有这个传统。我祖父,我爹,甚至是我大哥,在他们妻子有孕期间都没有抬举过什么妾室通房。他们长辈都没有,我也不会破例。”
“可是,外面人会说你闲话。”
魏允道:“让他们说就是。皇城里,大门大户哪一家没被人嚼过舌根?他们要是说你的不是,我替你出头。”
张氏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半响,又问:“娘那边……”
魏允笑道:“那更不会了。我爹当年没有一个妾,就是体谅我娘怀孕辛苦。我娘疼媳妇,自然也不会让你受苦。”
魏溪忍不住咋舌,二哥平日里看着是个闷葫芦,哄媳妇儿很有一套啊!连往日里最为好强的张氏都被哥哥给哄得心花怒放了,可见两人平日里没少说一些情话。
魏溪替哥哥嫂嫂高兴,高氏却露出即羡慕又憧憬的神色来。
羡慕,自然是羡慕二房夫妻和睦了;憧憬,魏溪不去想,也懒得猜了。
不过多时,魏夫人就被三哥给搀扶了出来,看到愣愣的高氏,不由得哭道:“你是好孩子,是我儿辜负你了。”
魏溪:“?”怎么回事,不是高氏辜负了三哥吗?怎么反过来了?
众人还不明就里,纷纷问什么事情。
魏夫人也不多做解释,让人取了笔墨来,三哥遥遥的看着孤高的高氏一眼,埋头下去,一式三份和离书很快就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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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正文,下面防盗
顾钦天在凤弦宫的龙凤榻上趴着睡,小白狐有样学样地四肢大张睡在他背脊上,蓬松的尾巴落在他屁屁中间,像是小太子长的尾巴。夏令姝端着燕窝羹进来,他就翻个边,把小白狐压在了底下,正着睡。也不闭上眼,歪着头看着夏令姝走近,然后问他:“吃不吃?”
他就骨碌碌的想要爬起来,动作不利索,又倒下去,再爬起来。小白狐趁机抓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动物都盯着玉碗中的吃食,口水滴答。
夏令姝用银勺搅动两下,顾钦天小手搭在她腿上,仰头:“娘。”然后,张开嘴巴,等着夏令姝喂。
吃一口,望她一眼,再吃一口,十足的呆儿傻样,让夏令姝更加心疼。
顾钦天一直由顾双弦养着,太后照看不多。换了其他的皇家弟子早就学着呀呀的念千字,听诗词。到了顾钦天身上,顾双弦自己忙着朝政,太后只知疼惜孙子,宠着不惹恼了他,倒养成了爱玩、爱吃、懂得哄人的小骗子。对着谁都嘻嘻的笑,见着貌美女子就唤“美人”;若是男子,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学了谁。
谢琛这两日拿着秘制的药膏给两母子擦了眼眶,桃子眼睛总算消了肿,博得了顾钦天难得的好感,免费奉送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正眼。就算谢琛与夏令姝下棋,他也不捣乱,顶多是自己窝在娘亲怀中,她落一子,就扯着她衣袖让喂葡萄,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白天晚上的吃,到了半夜,睡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撒了一泡尿,连夏令姝的衣裳都弄地湿答答。夏令姝从小教导过弟弟,自然明白立威要趁早,虽然心疼儿子,也在他哭鼻子之前,给了屁屁两巴掌,气得顾钦天只喊“美人”,决口不喊“娘”。
就算如此,第二日他该吃的还是吃,完全的记吃不记打。
她连续两日照顾孩子,只觉筋疲力尽,又满心欢喜,仿佛只要有了顾钦天,再多的苦和累都值得。她重新体会到做娘亲的责任,为了这份亲情,让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区区一个皇帝,她根本不怕!
推翻自己的誓言,也无所谓;再去面对后宫诡秘变换的斗争,她也能够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只要,能够亲手看着顾钦天长大,守着他平平安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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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寅时一刻,巽纬殿。
远处的绿瓦屋檐上还没看到任何的日光。顾双弦已经由太监们服侍着穿上裘冕服,戴上金龙纱冠,立在宫殿的正中心,静静的站立着,不言不语。
梁公公守在他身后,趁机打着小瞌睡。
二刻,高悬的月亮总算缓缓爬了下来,清凉地如一块塞牙的冰糕。
顾双弦拢着双手从宫殿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又游魂似的飘回来。不时瞅了瞅梁公公似睡非睡的脸,终于忍不住去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道:“去看看。”
“啊!”梁公公抖了抖假胡须,只点头。绕到了殿后,这才清醒,赶紧拉住一个小太监嘀嘀咕咕了一番,对方跑着去了。他老人家就地靠着冰块似的墙壁——继续睡。
三刻,顾双弦已经耐着性子看了十本奏折,批阅了……零本;喝了一口茶,茶水换了三道;糕点倒是吃了一个,咬一口就看一下门外,而后干脆拿了一个站在门后,一边吃一边听动静。不知不觉地吃完一个,索性让小太监捧着糕点盘子端立在门后,他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咬个吃,吞干净了再跑出转悠一圈。
吃得太饱,急急忙忙去更衣。坐在黄金马桶上还在嘀咕:“她到底来,还是不来?”
所有的耐心耗尽,对着外面大吼:“小梁子!”可怜的梁公公,已尽中年还被他当作幼童的使唤,洗了个冷水脸充作汗水,跑了进来,闭气,问:“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起了。”
“真的?”
“真的。”
顾双弦点头,这心里一放松,憋了两天三夜的肚子就顺畅了。利索地办完‘大事’,他再一次端起了皇帝架子,扬起个脑袋,迈着虎步,一步三晃地继续在正殿门口,遥望。
卯时,初刻。
艳阳的第一缕光线从屋檐下慢慢爬起,先是将墨黑的天空晕染成波光荡漾的池面,越靠近水纹就越亮。身穿玄青袆衣的夏令姝就在那点点泄漏出的骄色中,缓步行来。
越走越近,风鬟雾鬓上金色的凤凰振翅欲飞,衬托得她傅粉施朱清亮又模糊,沿袭了夏家特有的银蓝眼眸幽深、谋智。衣有六件,襟口、袖口与下摆层层叠叠,如瀑布铺散开来,端地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她停在他面前,下拜,轻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顾双弦急切地扶起她,执着她的手心,触摸那上面的柔滑温度,这才明明白白感受到:她,回来了!
果然,除了家族,除了她姐姐赵王妃,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影响她分毫。早知威胁有用,在当初就应该拿出来试试,枉费自己做了大半年的皇家嬷嬷,又是皇帝又是皇后,太折腾,太大材小用了。最主要的是,他真的不想每日夜里换一床被褥。
两两相望中,她一如记忆中的平静,他也只好佯装自己很淡定。
淡定到脚背疼痛难忍,啧,低头一看,顾钦天已经一脚狠狠地踩在他脚背上,一脚还不够,再多踩几下:“坏大虫,坏。欺负,美人。”
顾双弦抱起自己的宝贝太子,笑眯眯地问:“坏大虫是谁?”
顾钦天拉扯他的双颊,继续抱怨:“大虫,坏。”
顾双弦再问:“美人是谁?”
“娘。”
这下皇帝明白了。那日他让人砸凤弦宫,在小小的太子心目中,就是坏大虫欺负美人娘亲!
他顾双弦是龙,不是虫。
梁公公在一旁提醒:“皇上,时辰到了,该去举行祭天仪式了。”
顾双弦点点头,一手牵着顾钦天,一手拉着夏令姝,正要抬步,那头,有小太监喘气跑了过来:“皇,皇上,大喜。乔婕……妤,有,有喜了!”
刷得一下,皇后那一头的手就挣扎着出去了。
顾双弦,脸——垮了。随即转头,对着那小太监道:“拖下去,五十大板。”梁公公精神一抖索,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唉”着,挥手让人捆了那不看眼色的小家伙下去。可怜的娃,下次看还有人想要抢风头不。
顾双弦难得的透出点温柔来,对着左看没怒气,右看没喜气的夏令姝道:“皇后,我们先忙正事。”还要去拉她的手,这一次夏令姝已经将顾钦天搁在两人中间,像是竖起了一个矮矮胖胖的旗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顾双弦无奈,跟着对方一人一手牵着顾钦天去了五帝庙。
对于大雁朝而言,每一年除了大年初一的祭天仪式最为隆重,是为天下苍生祈福,求风调雨顺。八月十五,算是做个规矩,让邻国友邦看看大雁朝的繁华和兵力强盛,然后让他们心悦诚服的上贡。所以,相比之下,祭天只是一个仪式,后面的兵法演练才是重头戏。
祭天之后,拜先祖,皇帝带领着臣子们和各国使者在昆旻殿前殿阅兵,皇后在后殿接见各国命妇,同时还有大雁朝封地汇集而来的皇亲国戚内眷们。
夏令姝就在歌功颂德和明争暗斗中,望见了自己的姐姐赵王妃——夏令涴。
昆旻殿纵横长达几千尺,各自的面目都模模糊糊,待到司官唱诺,夏令涴在众目睽睽中走到龙首台阶下,行礼。昔日如影随形的亲密姐妹,如今却要以君臣之礼相见,不得不让人兴叹。
晌午,设宴麒福殿。依然是皇帝带着臣子使臣们在前殿,听《十面埋伏》琵琶语,赏《兰陵王》剑阵,评《响屐舞》舞娘,歌舞升平,各国称颂;皇后与众多命妇在后殿,论《霓裳羽衣》美艳,观《雁南飞》胡腾,聆《将军令》古筝呛。
小太子顾钦天陪坐在皇帝的身边,临场不惧,一举一动有板有眼,看起来甚是龙马精神。也是年岁小,在百官面前露了小脸之后,就转而陪伴在皇后身边,睁着一双银蓝色的小眼眸看似虎目炯炯,实则内放狼光,在众多女眷脸上游移不定,堂而皇之的大饱眼福。
宴席一直持续到戌时二刻,才散场。
夏令姝站在麒福殿最高处,看着姐姐安然出了宫门,这才接过嬷嬷怀中半睡半醒的顾钦天,亲了亲他柔滑的肥脸。他耙了耙,糯糯地唤:“美人。”
顾双弦从前殿赶了过来,问她:“如何?”
夏令姝淡淡地道:“邻国公主来了三位,俱都二八年华……”
“咳,”顾双弦去抢她怀里的孩子,一个拉着小太子单臂,一个抱着他的小腿,对持。顾双弦道:“朕让人将凤弦宫里里外外都修葺一番,没有十天半月你都无法居住,这些日子去朕的寝殿,如何?”他强行夺过太子,单手抱着,另一手固执的抓住她的,半拖半拉的往皇帝寝宫巽纬殿走,道:“正好你替我主持下公道。”
夏令姝身不由己,冷哼:“臣妾能够替皇上主持什么公道。”
“乔婕妤之事,有猫腻。”
夏令姝莞尔:“臣妾还没有恭喜皇上,又将喜得贵子了,真是可喜可贺。待到迎娶那三位公主充斥后宫,皇上继续为皇族辛勤耕耘、开枝散叶……”
“皇后,”顾双弦打断她,在霓虹宫灯衬托下,他的眉目张扬着怒色,不多,刚好掩盖了他的窘迫:“朕这些月根本没有招人侍寝,乔婕妤腹中的孩儿不是朕的骨肉。”
夏令姝一愣。冒充皇族血统可是大罪,按理说,乔婕妤没有胆量也没有本事敢红杏出墙。夏令姝对顾双弦了解甚深,成亲以来,他对美色是宁可看错也不放过,能吃的绝对吃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吐一根。他受的皇权教育,女子永远都是权利的纽带,等到将这份权利利用殆尽或是吞噬干净之时,纽带随时可能被他五马分尸弃尸荒野,他绝不会给予任何怜惜。
皇权,不容人轻视;皇族的血脉,不容人混淆。
谁都可以知道,一个得宠的嫔妃生下的皇子,会拥有什么,会改变什么。顾双弦既然如此强调,那么事情就真的存在疑问。
夏令姝也不是寻常人家教导出来的女子。她聪慧,观大局。需要她大度的时候,她可以任仇敌在其面前嚣张跋扈、举剑相向,还能谈笑风生;需要她狠辣的时候,她就成了女修罗,用最慈悲的心怀,温柔的眉目中说着轻柔的话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你踹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既然走出了自我建造的牢笼,决定做一位真真正正皇后,保护好太子。那么,她首先处理的,就是皇位争夺者的威胁。
斗志昂扬的夏令姝被某只大尾巴龙哄到了巽纬殿,大手一挥,梁公公赶快狗腿子似的去捧了《承恩册》来,上面仔仔细细的记载了皇后自请封宫之后,皇帝与后宫嫔妃滚床单的记录。大到几月几日滚了几次床单,小到滚床单之前之后说了几句话,都一一记载。在梁公公看来,这本册子还不够全面,应该画下每次所用‘招数’,以及皇上驰骋‘杀场’的时辰长短,才更有真实性,禁得起推敲,还有皇后的询问。
月已高悬,殿内燃着清袅的昙花香,十八麒麟铜灯已经灭了十二盏。众人屏息凝气中,只能听到皇后查阅皇帝‘丰功伟绩’的翻页声。
顾双弦偷偷摸摸地让人抱了太子去偏殿,看着宫女们整理好床榻,备好浴汤,再摆上加料的香片,往香炉中再填了一把催-情的苦艾草,这才眉开眼笑地让宫人退下。
自己给自己撤下沉重的头冠以及腰带等琐碎之物,好整以暇,装模作样凑到了夏令姝颊边,去抽那册子,柔声道:“夜深了,不如明日再看,我们先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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