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将黎刚把水壶放在底座上，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他的声音，眼皮不由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将黎不傻，她今天穿着裙子，去了饭店，扶他进包厢，晚上送他回家，说没有私心是假的，说实话是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尤其是听到他要进修、在相亲，她的心情更加波动。她在给两人制造一个机会，可以重新沟通的机会，以前是自己太过顽固，太过自私。这时听见他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但心脏又紧张地跳起来。

　　将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周时朔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斜睨着她，他的表情说不上严肃，也说不上轻松，没有波动，但是将黎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看透了。

　　“为什么呢，嗯？”可能因为喝了酒，周时朔的声音显得更低沉，这会儿发出反问的语气，更是撩人，将黎不自觉地摸摸耳廓。

　　“因为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黎已经豁出去了。

　　周时朔笑了，咧着嘴大声笑着，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动。

　　“一个女人想照顾一个男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变相的表白。”周时朔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那你就当是这样好了。”将黎也不甘示弱，回望他。也许这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

　　周时朔起身，缓缓走向将黎，将黎看着他正常平稳的步子，心里想：装醉装的挺像。

　　周时朔来到将黎面前，双手叉腰，微微屈膝，开口：“将黎，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他的眼里此时满是认真，但是将黎觉得面上有丝难看，自己好不容易跨出的一步，仿佛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确实啊，是她先推开他的。

　　将黎自嘲地垂下眼，苦涩地说：“如果令你感到不舒服了，那就当我开了个玩笑吧。”

　　她在等着周时朔下一句的嘲讽，“你还是这么胆怯，为什么不再坚定一点？”他顿了顿，再次开口：“可惜，在你面前，我从来都这么没骨气。”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

　　将黎又抬起头来，周时朔已经站直了身体，此时正戏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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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她问。

　　“什么意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将黎彻底呆了，她以为他会生气，她以为事情不会这样轻易解决，她以为两人有可能不欢而散，只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来不及思考，她伸出手轻扯周时朔的衣摆，问：“所以，我们现在是……？”将黎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心在发烫。

　　“女朋友，你上岗了。”

　　周时朔拉住将黎的手摩挲着，行动胜过一切言语。周时朔走进厨房，移开了热水壶，然后又带着她坐回沙发上。将黎静静地跟着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流滑过，很多年了，没有过这样心动的感觉。

　　两人坐在沙发上，静默着，突然转变了身份，两人都不太适应。

　　“你真的要去苏市吗？”将黎打破安静的气氛。

　　“没有，那是我骗你的，不然哪能刺激到你。”周时朔笑着说，“噢！还有相亲，也是假的。”周时朔这会儿倒是感叹起自己的聪明来。

　　将黎无语，皱眉地看着身畔的人，容貌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人沉稳了不少，他眼角含笑，还有多年未见的梨涡，此时也正浅浅显露。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事，她想，也该告诉他了，毕竟，两人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相比以前，应该要坦诚一些。

　　“周时朔，我有事想告诉你，关于我的家庭，还有当年我的不告而别。”

　　周时朔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只是侧了头，眼中温柔，示意她讲下去。

　　温暖的房间里，光影柔和，钟摆滴滴答答的走着，两人靠在一起，将黎低垂着眼平静地讲着自己的故事，看不出什么情绪。周时朔拉着将黎的手在把玩，摸过她一根根手指，游离到掌心，又与她十指相扣，乐此不疲。

　　时间终会冲淡一切，曾经的要死不活，如今好像也成为了别人的故事，经历者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着，回忆起来也没有多么苦楚，是世人高看了执念，小看了遗忘。

　　将黎讲完了，她有些许忐忑，自己很少有这么坦率的时候。对于这些家事，她觉得并不光彩。

　　“如果我说，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你会怎么样？”周时朔问。

　　将黎完全没想到，转过头去，惊诧地问：“你都知道？怎么可能。”

　　“韩素蕊你知道吧，几年前去过你支教的那个地方。她是我姐。”

　　“韩姐？”将黎不敢相信，“韩姐不是姓韩吗？”

　　“她随我妈姓。”

　　一个以为不会说，一个以为不知晓，只是当命运想连接起两个人，在不经意间就已是万般皆注定。

　　2017年11月15日，错过了若干年的两人终于还是再次牵起了手，比以往都坚定。

　　——

　　周时朔高中后的生活平平无奇，但很繁忙:学习，泡在实验室，读研，转正，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期。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记忆中的一个女孩，笑靥如花。顾念说过一些她的消息，他以为她过得很好，过得好就行，他不想去打扰她。

　　他幻想过两人的重逢，但是没有，只是想过。

　　没想到两人终究还是重逢，那天听到宋允航说他的英语老师叫将黎，他眼皮狠狠一跳，只是巧合吧，他想。听到宋允航说那个老师要请他的家长，他应下，作为他的舅舅，在他家中没有其他大人的情况下去见他的老师，合乎情理。

　　第一天下午，他的车停在一中校门口，他坐在车上，想了很久，他竟然不敢进去。他怕不是她，他怕又是一场空，他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是他就是不敢，能怎么办。他给宋允航打了电话，推脱到之后一天，是他自己逃避掉了。第二天他最终还是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但是在一张桌子上他看见了她的工作照，表情淡然，五官精致。真的是她，刹那间他真的欣喜若狂，但是瞬间又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事实不然。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身后的门打开，宋允航在叫他，他借此转过身去，她还是那副模样，只不过更加消瘦，及腰的长发也剪到了肩头。他故作镇定，和她打了招呼，装作陌生人，那副样子甚至连他自己都信了。谈话结束，他离开办公室，不过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拳头握得有多紧。回家的车上，他冷着脸教育了宋允航，他不曾对侄子生过气，只是那天觉得他格外的不听话。

　　那天之后，他总是出神，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高三的时候，怎样都无法把她从脑海里赶走，他越发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骨气，恨自己竟然是个情种，多可笑，更可笑的是人家根本没有在意啊。

　　之后的一个下午，突下暴雨，大姐嘱托他去接宋允航，接到了孩子，他没有立马开走，在车里抽了一根一根烟。她的身影终于出来了，很狼狈，他立马开车过去，虽然冷着脸询问，但是那已经是他很大的让步了。她淡声拒绝，他心里冷哼，多嘲讽啊。他利落地离开，谁TM的再搭理她，谁就是孙子，他咬着牙想。

　　世人尝爱，世人恨爱，世人又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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