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将黎脚下一滑，甚至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倒在坡上滚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石块硌到，皮肤被植物滑破，脑袋里天旋地转，只是机械性地护住自己的脑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才停下来，当时也是这那样的感觉，雨滴落在脸上，鼻息间是泥土的味道，她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灰蒙蒙一片，渐渐地眼前开始晕眩起来，幻化成了斑斓的色彩，自己好像又看见了母亲……
山坡上同行的那位女老师和孩子看到将黎掉了下去，吓得连连尖叫，人在极度担心和恐惧时会忍不住抽泣，一大一小边哭边行，赶回村里叫来了村民，最后在一个土坑里找到了将黎。找到时将黎已经昏迷不醒，大家连忙把人背回村里，找来一个赤脚医生。倒也幸运，将黎除了扭伤了脚，受了一些皮外伤，没有更加严重的伤，养了两周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支教大概一年半的时候，从外地来了一群记者和摄影师，带着很多设备，听说专门是为了拍摄乡村支教这个主题而来，大家问拍摄的用途是什么，他们的负责人解释，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乡村孩子学习生活的不易，感动更多人从而救助他们。两支队伍有着同样的初衷和目标，自然顺利的合作了起来。记者团队为每位老师都派了一位摄影师进行跟拍，拍摄他们的生活，拍摄他们的工作，拍摄他们和孩子们的相处。
跟拍将黎的是一个很精干的女人，年龄稍长，姓韩，大家都叫她韩姐。韩姐虽然看起来气场很强，但是人还是很好相处的，细腻认真，两人经常在闲暇时刻闲聊，说巧不巧，在交谈中得知两人竟然都是榆市的人，因而更加亲密。
有一天村子里有人办喜事，大家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因此都玩得很尽兴，将黎喝了几杯村里人自己酿造的梅子酒，有一说一，味道还真不赖。将黎除了在学校参加活动喝过一两次酒，每次也只是小沾，没有再碰过酒。
所以当时喝完几杯梅子酒已经微醺，韩姐不喝酒，也没有其他事干，便准备带着将黎回宿舍。她搀扶着将黎慢慢走动，将黎突然开口，“韩姐，今天是我的生日。”
韩姐默默想了想，今天五月二十七，虽然是生日，但是她觉得将黎并没有很开心，两人接触这么久，虽然没有听过将黎身上完整的故事，但她的直觉让她觉得小姑娘承受了很多，表面上还算开朗，但是内心一直处在孤独中。她有些心疼，问将黎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我们去前面山头看星星吧。”
两人来到小山头，并肩而坐，沉默地望着天空。这里海拔高，天空好像离地面格外近，没有城市的喧嚣与污染，天上繁星点点，星罗棋布，皎洁的月光不仅装饰着夜空，还照射着大地，四周有昆虫的夜嚣，远处是微弱的灯火人家。看着如画的景色，两人都被迷惑住了。
也许是夜色撩人，也许是梅酒催情，将黎突然想把自己所有的故事全部讲出来，她真的太累了。
“韩姐，你每年都过生日吗？”将黎瓮声瓮气地问。
“当然，生活还得来点仪式感，每年都过。”
“其实小时候我是不过生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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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姐疑惑，”为什么，小女生不都喜欢过生日吗？“
“因为老爸说我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虽然那天我降临了，但是母亲所承受的痛苦远比获得我得到的快乐要多，所以在我们家是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的。”
“你父亲一定很爱你的母亲。”韩姐听完感慨。
“那他为什么还会出轨呢？”韩姐没猜到后面会是这样，不知怎么安慰时，将黎不等她回答已经自顾自讲了起来。“但是后来有人说他会庆祝我的生日……”
——
高二那年周时朔和将黎一起过了一个生日，因为当时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加之将黎没能给周时朔做成蛋糕，两人决定一起简单庆祝。没有买蛋糕，没有订餐厅，两人一起去坐了摩天轮，看着眼下的万家灯火，将黎把自己从不庆祝生日的事讲给周时朔听，“这算我过的第一个生日。”没有委屈和不甘，她就这样平静地讲。
但是周时朔还是心疼，他看着将黎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爸守护你妈，那我来守护你，以后的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少年的真心诚不可欺，滚烫炽热，将黎感动地点头。两人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拥抱、亲吻，因为有一个传说——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接吻的人永远都会在一起，少年时的他们真的想过永远啊!
——
喝醉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后头痛欲裂，将黎醒来浑身难受，完全忘记了前一晚的事，只记得自己和韩姐在山头看星星，回来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去问韩姐，韩姐只是笑笑，回答道“没有，你只是太累了，跟我发了会儿牢骚而已。”
时光流逝，拍摄团队不知不觉中在小山村里已经呆了一个半月，到了分别的时刻，大家多少有些动容，这一别，天南海北，也不知道还能否再见，那又有何办法，每个人在生活中都行色匆匆。临走时，韩姐留下一个纸条给将黎，嘱咐将黎等自己离开后再打开来看。
午间孩子们在吃饭，将黎拿出纸条展开——会者定离，一期一祈。莫问来时，莫寻归处。有心有情，便好过千千万万，忘掉过去，向前看。
原来那晚她的梦不是假的，她真的讲出了所有的故事。
时光还是匆匆溜走，青年老师们来到这里将近两年了，他们的用心和付出村民和孩子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也是不大的孩子啊，流离在外两年，都没回过几趟家。孩子们听说老师们要走，都很舍不得，村里一起为他们办了一场欢送会。
最后那个夜晚，大家围坐在篝火边谈心，青年人们总会谈起情情爱爱，同行的姑娘问“将黎，你这么优秀，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呀？”
“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何凡在对面映着篝火看她勉强的神情，看她眼底的留念和落寞，原来终究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大清早，怕孩子们离别太伤心，老师们摸早起床，去教室里给孩子们留下礼物，悄悄离开了。来时“穷”极一身，走时带着最珍贵的宝藏。村子里，孩子们来到教室，发现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有一张照片，是什么样的照片呢——大山外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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